前段时间,ONE收到了一个武汉外卖员的投稿。
外卖员,一个即使停止了公共交通,也必须奔波在城市之间的职业。
他用自述的形式,记录了自己眼中的武汉。最深刻,也最真实。下面是他写的故事。
做过外卖的都知道,这一行工资高,但是苦。
时间赶,容易出交通事故。到处遭白眼,不为人理解。 我就是冲着工资高入行的。平时不舍得休息。
2020年的第一天,我给自己放了半天假。
先去众圆广场买了两袋日用品,排队的人很多,很慢,因为有些老年人习惯用现金。现在移动支付这样普及,我看见收银员找零都不麻利了。
晚上长江边上有灯光秀,我和哥和小侄子一起去的。人太多,很快我和他俩冲散了。江对面是汉口江滩,密密麻麻的灯火比这边亮。
很多人抱拳许愿,或许都是在祝新的一年更好。
我待了一会就回去睡觉,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。
有一回我跟哥半开玩笑:你给我一个房间,几本书,把门和窗户都封死,门那里留个洞好吃饭。我能在里面玩七天。
每天在马路上送餐,灰很大。武汉到处拆迁,到处修路,但是我不喜欢戴口罩。
有时候肉眼都能看到灰尘实在嚣张,我就用手临时掩一下。也知道自欺欺人,不是一个好的卫生习惯,就是不愿意去改变。
我知道我绝对不是孤单的,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随地吐痰的人。
有时候赶时间,走左侧想绕过前面的行人,他一歪头,给你下一场毛毛雨加雷阵雨。
1月15日,因为轮休,公司强制我休息了一天。我被迫去汉口旅游了一圈。当时也没怎么看新闻,要不然说什么也不去汉口,那里离华南海鲜市场太近了。
但是看了又能怎么样呢?新闻真的没什么可看,往往就那么两三句话一条新闻就说完了。
那天雪越下越大没有停下的意思。我在物外书店里面蹲了一本书的时间,听说《乌合之众》很耐看,用它打发掉一个下午。
晚上回家,哥问我又去逛书店了吗,又问《乌合之众》多少钱。哥笑着对小侄子说,看看您叔,一个下午省了40块钱。
带着40块钱的快乐,我很快睡成了猪。
对了,那天,就是1月15日,我坐过的地铁,走过的街道,解渴的酒馆,安心的书店,不记得有人戴口罩。
1月21日,公司早会,管理说接上级通知,武汉地区员工必须佩戴口罩之后才能上岗。管理朝桌子上扔了一大包口罩,走了。我去拿了一个,有的人没拿。
我意识到出事了,赶紧看新闻。
华南海鲜市场曝出怪病,专家称不会人传人,钟南山说存在人传人……看到这个新闻我回过味了,怎么两个专家说得不一样啊,再一看,哦,原来新闻的日期不一样,我看到旧新闻了。
难道是去年今天的新闻?我又去拿了一个口罩。
21日已经接近年尾,商家各种活动不断,正是外卖忙碌捞钱的时候。人一忙,可能就不会想那么多。我虽然比同事多拿了一个口罩,忙碌起来也忘记戴。
1月22日的早会,情况又不一样了。
管理要求每个人回站的时候必须用洗手液消毒,关于瘟疫并没有多说,更多的还是平时说的那一套,昨天配送过程有哪些问题,今天的目标是什么。
所有人把口罩戴上,有的人半拉着口罩抽烟,还说,朋友圈里说抽烟喝酒能烧死病毒。
整箱的消毒液放在地上,没有人开封。太忙了,那一天我好像跑了三百多块钱。
干体力活的人特别容易入睡,那一天就昏昏沉沉地过去了。
1月23日,站点炸锅了。武汉封城。
其实外地员工已经走得差不多,剩下的都是准备在武汉过年的人。消毒液一开箱就没有了,大家往兜里面塞,有一种时刻准备撸起来袖子洗手的架势。
真的出事了。出大事了。后知后觉的我忽然想到,其实十二月份我就已经看到华南海鲜市场出事的新闻。
不得不说大家还是乐观的,在一阵热烈的恐慌议论之后,有一位站点的元老,每个月的单王提高了声量:怕个毛,哪有那么倒霉的事儿,偏偏让我们得病!
另一个同事附和道,传染病这么可怕,就算得了也会有人管,该上班上班,该睡觉睡觉。
但是从那一天开始,站点就逐渐安静下来,说话的人少了。
路上没人了,车也不多。以前时间紧张的时候,看到堵车难免毛躁,有时候会闯红灯。
现在大街上几乎空无一人,我不闯红灯了,因为这次的对手不是时间,是死神。
我跟周围的人有一点不一样,我会把最坏的结果先推测出来。
大概是1月30日,我跟朋友打了一个电话,我说如果我没有了,两个小孩的生活费帮我出一下,一直到他们有了新的爸爸。朋友说,滚蛋。
除了几个大超市,商家几乎全部关门。有一个超市,门口喇叭循环播着:非常时期,不收现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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