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反内卷不是简单地涨价，而是要从制度层面破除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。"11月3日，《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》全文公开，其中关于"规范地方政府经济促进行为"、"综合整治'内卷式'竞争"的表述引发广泛关注，标志着中国在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上迈出了关键一步。

"内卷式"竞争：地方政府经济促进行为的副产品

多年来，为推动区域经济发展，促进招商引资，一些地方政府给予特定企业税收优惠、减免行政事业性收费或提供与税收挂钩的财政奖励或补助。这些优惠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投资增长和产业集聚，但也诱发了恶性价格竞争，导致"内卷式"竞争。

"某些地方政府为本地企业提供的大量财税奖补，客观上让相关企业有了持续开展恶性价格竞争的底气，而这又可能诱发其他竞争对手通过各类不正当竞争行为予以回应。"清华大学国家战略研究院特约研究员刘旭指出。

制度破局：从"清理"到"规范"的转变

2014年，国务院曾发布《国务院关于清理规范税收等优惠政策的通知》，要求清理规范税收等优惠政策。但该专项清理工作在第二年被暂缓。2015年，国务院发布《国务院关于税收等优惠政策相关事项的通知》，表示"专项清理工作，待今后另行部署后再进行"。

"可以说，进退两难，最后选择暂缓清理优惠政策，是一个无奈的选择。"刘旭表示。然而，长期忽视对地方政府经济促进行为的有效规范，已经导致了市场秩序的混乱。

《建议》则明确提出"规范地方政府经济促进行为"，表明中国已从"清理"阶段进入"规范"阶段，将通过制度设计从源头上遏制"内卷式"竞争。

《公平竞争审查条例》：制度保障的关键

2024年8月1日起施行的《公平竞争审查条例》为规范地方政府经济促进行为提供了法律依据。该条例明确指出，行政机关和法律、法规授权的具有管理公共事务职能的组织起草的政策措施，没有法律、行政法规依据或者未经国务院批准，不得含有给予特定经营者税收优惠、选择性、差异化的财政奖励或者补贴等内容。

"公平竞争审查制度应当在破除地方保护上起到作用。"刘旭指出，"除了要严查上述条例提到的各类优惠政策外，还要注意地方政府的'基金招商'——发布一定规模的产业投资基金，吸引产业落地，这更像地方政府替代以往财税优惠政策的一种变通式方案。"

未来五年：四个维度"治本"破局

面向"十五五"，刘旭提出应从四个方面"治本"：

第一，控制政府"有形的手"，让地方政府不能乱发补贴、乱搞地方保护。利用好公平竞争审查制度，引导地方政府在遵守公平竞争审查条例的情况下招商引资。

第二，严格控制产品质量、服务质量，保证消费者合法的投诉权益。质检部门和消保部门应该有所作为，形成优质优价的市场秩序。

第三，真真正正地去产能。鼓励破产重组，利用资本市场的力量，加快企业重组的速度、效率，盘活破产企业的资源。

第四，充实反垄断执法力量，从严开展反垄断执法工作。"目前反垄断执法办案的效率比较低，原因主要有两个，一是执法力量欠缺，二是没有监督机制，反垄断执法各项工作的透明度还有待提高。"

财税考核制度：破除"内卷"的深层支撑

《建议》要求"完善有利于统一大市场建设的统计、财税、考核制度，优化企业总部和分支机构、生产地和消费地利益分享"。这表明，中国已认识到，现有财税与考核制度上的一些不足，很可能也诱发了一系列妨碍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卡点堵点。

"这不仅将竞争政策与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联系在了一起，而且还将后者与财税及考核制度联系在了一起。"刘旭表示。

未来展望：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进入新阶段

随着《建议》的实施，未来五年，中国将纵深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，从"加快构建国内统一大市场"的目标，迈向"坚决破除阻碍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卡点堵点"的新阶段。

"规范地方政府经济促进行为，综合整治'内卷式'竞争，将形成优质优价、良性竞争的市场秩序。"刘旭表示。

结语：从"内卷"到"优价"的转变

"反内卷"不是简单地涨价，而是要通过制度创新，引导市场从恶性竞争走向良性竞争。这不仅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，也是中国深化改革开放、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关键举措。

当地方政府从"招商引资"转向"公平竞争"，当企业从"价格战"转向"价值战"，当消费者从"低价陷阱"转向"优质优价"，中国市场经济将真正走向成熟，为高质量发展注入持久动力。

规范地方政府经济促进行为，综合整治"内卷式"竞争，不是短期的政策调整，而是中国迈向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制度保障。在"十五五"期间，随着相关制度的完善和落实，中国将走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统一大市场建设道路，为全球市场经济治理提供中国方案。